花朝节那日,慎娴夫人赫氏诞皇次子,帝以为吉兆,甚重之,以贤帝重华为名,朝臣多色变,时赫氏晋贵妃。
重华——那是功德相继,累世升平之意。
就连史官笔下,都是那样记述的——他出生那日,万鸟齐鸣,千岩竞秀,百兽率舞,繁花盛放。
正是,盛世无双。
他是生来,便被他的父亲置于众矢之的的皇子——有心也好、无意也罢,没有人再有机会去向征和帝讨一个答案。问一问他,为什么在立了明荣太子之后,还会给次子这样一个名字、这样一个说宠可为盛宠、说害亦可为大害的位子,而重华,也承接着朝野内外,那么多或质疑、或奉承、或冷艳、或巴结的目光,一路成长了起来。
于他,唯一剖心相待的,亦是只有他的那个异母妹妹——伊祁箬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,她出生时,重华有多欢喜、多高兴。
可惜世事造化,到底却还是将他们推到了针锋相对的两面。
她八岁那年盛夏里,西北战乱四起,定王重华拜将领军,亲征西北平乱。交困之际,她自长泽而来,入帐协战,助他指点杀伐,终是大败戎狄贺兰氏于野,逼其退守白骨关外五百里。那个时候,保家卫国,携手作战,曾是他们之间最好的时节。
一切的变数,都在征和二十六年。
那年十一月暮,华颜帝姬因千华太子执意悔婚,改娶章灼王姬之事而伤情,是以归往长泽小住,岂知才在霍氏祖祠里跪了不到三日,便听到了一个开启了她半世苦厄的消息。
——伊祁箬始终都记得,十二月初四那日,她默然跪于舅父灵前,一遍一遍默诵着《老子》时,酿雪不顾规矩,破门而入时的神色。
——天塌地陷,也就是那样了。
那时酿雪语滞了许久,只对她说了一句话:王上回营,私自起兵,帝已下旨,梁夜盟约,破裂。
就这一句话,改变的,是人世间无数生灵的命数。
“那你为什么要帮他呢?”
她记得,夜国破灭后,林绥在长泽见到她时,是这样问的。
伊祁箬无言以对。
她便道:“这场战事,你大可以自伊始起便置身事外,你却在第一时间,选择站在了你兄长身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