忙过了头昏脑涨的一日,翌日天不亮,宸极帝姬便没了睡意,躺在寝阁的大床上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眸幽幽盯着头顶承尘,直是看到了外头天空透亮,她才忽然翻身而起,揉了揉这几日一直不大舒服的小腹,继而唤来了酡颜梳洗侍奉,利落的收拾停当后,连早膳也不传了,直接便将聂逐鹿提到了眼前。
三月灼园,桃色纷纷,染醉了几家胭脂几家愁。
将左右屏退,伊祁箬坐在一方青玉案前,优容的打量着跟前不远处站着的青年。
雪青衣衫,潇潇杳杳,却也配得上一句芝贵兰阶。
唯那神情映在她眼里,却极是碍眼——明明是个极有成算的人,却偏偏这么一副难得糊涂的惯有神色,叫人看着只觉的违和。
她坐在那儿看着他,他也站在那儿看着她,只是那飘飘荡荡的小眼神儿却称不上专注,总要左一眼右一眼的飘一飘。
看着他这个百年不变的模样,宸极帝姬忽然就笑了,笑里不乏无奈,看着他摇头叹了句:“这些年,你过得还真是挺传奇的。”
——这句话,实打实是她发自内心的赞扬。
聂逐鹿听了,当即便嘻嘻的一笑,担得起清扬二字的容颜上微微染着些没睡醒的意味,出口吐字,却极是清晰,道:“哪里,与帝姬相比,根本放不上台面。”
伊祁箬随即又是一笑。
“逐鹿聂氏……聂逐鹿。”手指轻转着一盏瓷盅,她轻轻一喃,继而跟着点了点头,看着他的眼睛,勾唇笑道:“就凭你甘为玄夜太子受常人所不能受之苦,你也的确是个人物。”
金针续脉七七四十九日,月余烹药而食,固本培元,复之如初。——从断脉到续脉,中间多少煎熬苦痛,这一介兰芝竟然得以忍下来,说来,倒也真让宸极帝姬心底生出几分敬佩来。
可在她的这一句话里,聂逐鹿听到的,却是另一件事情。
——她知道,自己做这些事,终究所为,都是那一个人
玄夜太子。
“帝姬,您果然很聪明。”迷顿的神色微微收敛了一分,一泓清亮的聪明入眼,叫那头的帝姬看了很是舒坦,随即,又听他含着三分笑意,说道:“舒蕣王姬妄图与尊驾交手比肩,实在是自不量力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