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,李从嘉忽然梦见年少。
他本是极少做梦的人,这一夜许是收到了白日诸多思绪的侵扰,竟然深深地陷入梦境里不可自拔。说是梦,却又比现实还要真切,醒过来的时候,天光微熹。
李从嘉回过神来,见得娥皇还睡得安稳,他轻轻地起来倒一杯茶,闭上眼睛慢慢地品。是不是梦,它竟然像是一段不能再回望的往事录。
临摹勾勒出的,还是少年心性,读书写字,总有个人相伴,自己还带着些年幼的稚气,却咿咿呀呀地能够出口成章,于是轻而易举地得到所有人的赞颂。独独见得弘冀哥哥面色阴沉,他不一定是嫉妒,而仅仅只是觉得失望,为什么李从嘉和自己不一样,为什么李从嘉总能置身事外还让人徒留牵念。
于是自己也曾经真的想要得到哥哥的欣赏,却无论如何都不可以,整个南国皇室,不过也只有一个李弘冀,他的心性自幼就张扬刚严,就连父皇都无可奈何。
所以小时候是不是自己也曾经有过难过,不记得了,却清楚地在那梦里看见。
其实他从来没有故作姿态,这便是真的李从嘉,他本就是这样,不故意也不恣意。
一杯茶饮毕,他不想惊动下人随意地披了件碧色的长衣走到窗前微微推开一些,嗅着清晨空气里的花香,接下来的一切更加不可预知,此时此刻,李弘冀早该知道自己还死。
他还会怎么做。
勾起一丝轻笑,罢了。
你总说我要纵情,如何纵情,野心也不是谁都能有的,更加不是谁都控制得住野心,弘冀哥哥,你被野心骗了,你被它操纵寻不回自己。
几只黄鹂鸣翠柳,身后的床上响动,李从嘉回过身,淡淡地倚着窗子冲她笑,“尚早。”
“不睡了,今日还有事。”娥皇慵懒地斜着做起,看见他站在那里,同样笑得一如往日,看见他,便好。“不是说今日让女英过来,谁知道这丫头什么时候便跑了过来,我还是早些起来为好。”
李从嘉一听便心下一沉,他想说傍晚的时候要出去一趟,又觉得应予下来的事情此时再改怕她多心。
于是一时无话。
娥皇起身看着他随意地披着袍子,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,“我那件天水碧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