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能随一行僧人南下,他便也只身来到南唐,入了金陵的第一夜,借宿在城北的安东寺。
清晨时分,有一些未剃度的待发弟子出来扫园子,这是每日必行的功课。赵匡胤推门而出,只见得廊下有人穿着粗布的衣服,十八九岁的青年面孔并不熟悉,却带着那一个紫檀的镯子。
他有些不敢相信,还是叫出了口,换得那人震惊地抬首,四目相对,半晌无言。
赵匡胤见他的不可相信,便从怀中拿出那年的那个木镯,还有些稚嫩的手法,虽然日后他曾经细心地再此雕琢过,可终究算不得什么精品。
如同眼前人手上的那一只一样,都还带着那年树桩上的孩童心思。
分别了这么久,那个总被自己唤作呆子的光义,还是回来了。
他们终日长聊,有些事情都记不太清了,却也还是找回了早年的很多往事。直到那一日,他来南唐想要投奔的一个武官将他举荐给了李弘冀。赵匡胤最初并不知他的身份,只是他眼神中的迫不及待以及不可压抑的疯狂让自己觉得好笑。这样不是一个智者应当有的神色,他太过于迫切,不懂得掩藏自己的锋芒。
不过他还是担心光义,说是无所牵挂,那只是伪装,刚刚相认,他怎么能让他再次涉险。赵匡胤躺在床上,从怀里拿出那只陈年的木镯子缓缓地摩擦,紫檀于他,总是有些非凡意义的,何况这一趟南国之行,他从未想过会有紫檀如此有缘。
倒不如说是,与他有缘。一腕的风华万千,竟然就能让他惊了心目。仔细想想,刚才的自己的确是……疯了。
他竟然会有冲动,说不清的,只是见不得李从嘉为了旁事牵念挂心,他想象不出他那样温润如玉般的人也是会为娇妻的心愿奔波烦忧的,总好像忘记他也是有家室的人。何况纵使他并不觉得有何相衬,但除了娥皇此般牡丹盛放艳极似凤般的女子,李从嘉怕是也再不得有人能配得起了。
一个清绝,一个艳极。也堪称人间佳话吧。
他痴痴地闭着眼,原本为了歇息一会,却又生出了诸多思绪。赵匡胤没有想到,此后经年,他常常于金殿之中再无睡意,或许说是,不敢入梦。
总怕那梦里,还是当年半空之中把酒临风的你我。
一个怀抱里的岁月无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