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开始有蝉声,春天就要过去。
腕上的木镯在木窗渗入的月色下显出经年摩擦过后的光泽,素色袍子的人躺在榻上阖眼看似安睡,意识却被格外清醒,明日过后,他就要随着赵匡胤北上,日后所不能预知的一切都不再会和安东寺有联系。我是谁,你是谁?
我能不能够成为你?
这个问题一直萦绕不去,我一直以为你是痴傻天真,如今我却突然开始羡慕你。
赵匡胤便睡在他外侧,就连睡梦之中,都是刀剑在侧。
真的没有想到,你会有这样的哥哥。
如果他肯好好地回忆,那便也是金陵的夏天,因为一场罕见的洪灾,他父母双亡,被人送到安东寺。年纪记不得,却还是玩闹天性的孩子生生地被人送去了庙里,他又怎能甘愿?起初的一阵子常常因为自己的顽皮而受到惩罚,他被关在禅房里不见天日。终日被要求敲木鱼诵经。
一颗又一颗的念珠数过去,那日光在墙壁上投射下浅浅的影子。
面前是个泼墨书写的巨大禅字,很长时间,他便是依靠分辨那字上的日影来知晓时间。总也敲不完的木鱼,总也数不尽的念珠。
多么枯燥而无趣的日子,直到另一个人的到来。
那孩子被人带进来的时候穿着一件略显大些的青袍子,看上去格外纯良无害的模样让自己格外地起了坏心。
那位师傅指着自己告诉进来的孩子,他是犯了错正在反省,你只需坐在一旁听他诵经便好。过几日,带你去见主持。
那孩子便乖乖地做到一旁的蒲团上看他,很正经的模样,满脸写着,你念吧。
这样子让自己恨得牙痒痒,"你也是被送进来当和尚的?"
"我不做和尚。"这句话回答得迅速思考不过脑子,还是清亮的声音。那时候他听了就在想,这孩子若是念起经来会不会也要比外面那些僧人好听?
"你怎么不念经了?"对面的小孩很认真地看着他问。
"嘘,只要这木鱼声不断,师傅就不会发现我偷懒。歇一会怕什么。"他维持着手里敲击声音不断,微微抬起身子半站起来使劲地剁剁脚,"坐了大半日,腿都麻了。"
"你不做和尚你来这里做什么?冷清至极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