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平时候的兵,不曾见过阵;这时又在夜间,又在不好施展、不能逃跑的船上,如何真能不害怕呢?口里不敢说甚麽,心里却都存了个若果强人来了,就大家跪在船板上求饶约念头。常德庆吩咐好了,猿猴一般的,爬上桅颠上生了;用眼向四面张望。此时并无月色,千丈以外,便看不出人影。坐等二更以後,忽听得远远的有犬吠之声;近处人家的大,也立时接声吠起来。常德庆定睛向犬吠的地方望去,穷极目力,看不出一些儿人影来。正待飞身上岸,用耳贴地去听一听有无脚步的声音,并声音的轻重多少。忽觉叁四丈以内,有一条黑影一晃,向自己船上射箭一般的奔来;船身登时往下一沉,竟似有千斤重量,是一些儿响声没有。常德庆即知道来者不是等闲的人物,趁着那人上船,立足未定的时候,从桅顶上一个“鹞子翻身”,头朝下、脚朝上对准那人头上,直砍下来。那人闪让不及,举手中铁尺来挡,怎当得常德庆从上杀下来势凶猛?铁尺碰在单刀上,截去了半段;顺势收束不住,将那人右膀连肩削去了一半,常德庆才踏着船板,那人也不喊痛,一面用左手的铁尺来招架,一面口中打了一声呼哨。常德庆恐来多了,地方仄狭,抵敌不过:正把手中的刀,紧了一紧,想先将来的杀倒。可是作怪:船身猛然向水中直沉下去了舱里的兵士,都慌张大叫进水了。常德庆来不及拔步,水已淹了大腿;亏得他小时是在河江里长大的,很识得水性。然身上担着这多银两的干系,心中怎免得了惊慌?一个不留神,左肩上被人打了一下;身体才一偏,右腿上又受了一暗器,觉得这两下都很有些斤两,那敢留恋,连忙泅水向上流逃生、耳里还听得众兵士哀号的声音,和强人哈哈大笑的声音,吓得头都不敢回,直泅了十多里水程。见鱼矶这边河岸,隐隐有几点火星;料想不是人家,便是停泊的船只,且去借宿了,再作计较。常德庆便泅过江,近有火星的地方一看,似的小房子;渔人坐在里面,旁边挂着一盏油灯。这种渔棚,相离十来丈远近一个。常德庆在水中逃生的时候,肩腿上的伤,都不觉得疼痛;此时一爬上岸,便痛得不能忍受了,走到一个渔棚跟前,见里面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渔人,正合着双眼打盹。常德庆喂了一声,说道:“借光,借光,我是被难逃生的人,身上受了重伤,要借你这渔棚休息一夜;明日算钱给你!”口中说着,身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