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的。记得高中时寒假,家人都不在,方子郊自己搬条凳子坐在太阳底下刻印章。村里管电的主任来查电表,很好奇,站在旁边看了会,问了几个问题。问一句,方子郊答一句,没觉得有什么不妥。后来爸爸回来怒道:“你也十六七岁的人了,还不懂事?人家主任来,你连个座都不会让?一句客气话都不会说?人家好歹是本家,否则咱家偷电,肯帮你遮掩?”方子郊傻眼,他确实没想过这些,所以大概也因为此,爸爸才那么上心要他去学木匠:这儿子没用,若有点手艺,可以终生不求人,勉强温饱。否则怕要饿死。
和村支书聊完,他径直走到村后,又去了扁头师傅家。
扁头满脸兴奋,说木俑已经修好了,的确有机关,像有发条的钟,拧动后,木俑人就能有所动作。但昨晚刚修好的时候,这情况吓了他一跳。虽这么说,他脸上倒没有惊恐的神色,倒是方子郊,背上一阵凉意掠过,像清风倏忽掠过池塘。
扁头再次拧动机关,在阴暗的屋子里,木俑人手臂挥动了起来,接着,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,声音很低沉,像个男人的嗓音。这太不可思议了,一个美貌的楚国女俑,发出的声音却如此粗糙,怎么听怎么觉得瘆人。方子郊差点蹦了起来,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,赶紧打开手机,将声音录下来。那或许不是一般的声音,他想。他请扁头再拧紧机关,让木偶再说一遍,重新录制。
“太诡异了,木俑能说话,从来没听说过。”方子郊道。
“说话?只是机械噪音吧。”
方子郊道:“你认为这样?”
扁头摇头:“如果是说话,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。”
“因为他说的是楚国话。”方子郊一阵激动,从来没人听过古代人说话,自宋代以来,无数学者花费毕生精力研究古音,现在也只能确认上古音大约有三十个韵部,归入同一韵部的字,韵母基本相同,这还算好办,因为韵母可以通过《诗经》《楚辞》和其他当时韵文的押韵情况归纳。声母则是一团糟,虽然也有不少人构拟,却终究不能解释文献中所有的异文或通假现象,于是又只能重新